《雍正十三年》：一场惊心动魄的穿越之旅

时间：2024-10-21 20:5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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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雍正十三年》：一场惊心动魄的穿越之旅

文/杨练

不论在历史专业研究还是在平常百姓聊天里，雍正皇帝都是一个不受重视的人物。“康乾盛世”这个不甚恰当的词语，遮盖了雍正的雄心壮志和赫赫功绩。虽然近年热播的清宫剧和故宫文创产品，让这位“冷宫”皇帝上了几次“热搜”，但关注点都集中于他的“宫闱秘事”和“反差萌”性格，他执掌大清帝国十三年里的政治作为仍然被忽略。可幸的是，清史专家林乾教授潜心耕耘，推出了《雍正十三年》系列弥补这一缺憾。继上册面世两年后，该系列的下册《雍正十三年——一个硬汉皇帝的破局之道》终于在2019年底重磅推出。

如副标题“一个硬汉皇帝的破局之道”所示，本书讲述了雍正登基后如何在艰难时局里站稳脚跟、施展抱负、大力作为。全书共有二十二章，各章之间看似独立成篇，实则内容互相关联，作者紧扣“破局之道”这一主题，从浩瀚历史长河中挑选重大事件为关键节点，为读者讲述了雍正即位后革弊立新的种种创举。作者运用起居注、朱批奏折等大量一手史料，用行云流水般的语言娓娓道来，给读者展现了一个波云诡谲、惊心动魄的雍正时代。读完本书可知，雍正不满足于仅仅“承上启下”，更立志要“除弊革新”，其中很重要一点便是大力扭转康熙晚期以来国库亏空局面，并以此为契机革除积弊、惩治贪腐、整顿吏治。

林乾教授首先从雍正的一方“为君难”印玺说起，给读者阐述了雍正即位初期面临的三大压力：一是“躲不过”的继统质疑，二是“迈不过”的先皇康熙，三是“不能输”的自我决心。这三点揭示了雍正即位初期的艰难处境和心理状态，也为接下来他的为政理念和施政方略埋下伏笔。令人佩服的是，作者角度新奇，通过起居注、朱批奏折等一手史料，重现了雍正面对这些问题时的心理反应和行为举止，例如：他担心皇位不稳而上演的几次“让位”闹剧，面对大臣不解和质疑时的努力解释，以及对邹汝鲁《河清颂》里某一句子的过度反应……这些细节刻画让读者仿佛坐上时光机穿越回三百年前，站到雍正皇帝的身边，看着他在夜深人静之时暗自神伤，目睹他在朝堂之上对臣子严厉呵斥，或是在堆积如山的案牍旁给自己加油打气。

即便面对再大的压力，立志要开启新时代的雍正也一定要将自己“革除积弊”政策贯彻到底。林乾教授从雍正即位后的第一板斧——严查亏空说起，通过设立会考府、清查户部亏空大案、清查地方仓库等措施，取得了明显效果，夯实了国家财政基础。以此为契机，雍正发起了一场更为艰巨的战斗——惩治贪腐、整顿吏治。林乾教授首先为读者讲述了一起震惊朝野的山西侵贪大案，以年羹尧与山西巡抚德音的一次会面为楔子，渐渐拉开雍正惩贪治吏的帷幕。这起贪腐大案涉及多人：山西前任巡抚苏克济和现任巡抚德音、大同知府栾廷芳、平阳知府冯国泰等。虽然明知这些人有问题，但在查办过程中，依然阻碍重重，林乾教授着重描述了这样几个事件：一是德音面对年羹尧代传雍正密旨时不以为然的态度，让雍正对山西官场的真实情况感到担忧；二是在查办大同知府栾廷芳之后，德音私下对栾廷芳进行威胁恐吓，逼迫栾廷芳独自将所有责任承担下来；第三件更令人心惊胆战——受德音指派审理栾廷芳案的平阳知府冯国泰在被雍正点名后，不明不白的死去了——这让雍正感到事态比想象中更严重；四是雍正为了防止栾廷芳被灭口，命年羹尧带走栾廷芳，却遭到德音抵抗拒绝放人。这种公然违抗圣旨的行为让雍正大为恼火，立马免去德音的巡抚一职，并将山西布政使和按察使两位大员一并换掉，正式开启惩贪治吏的改革。

临危受命的诺敏在雍正的鼎力支持下，步步推进，最终将苏克济、德音、栾廷芳、冯国泰等人查办归案，引起山西官场大震动。林乾教授认为，山西的这场侵贪大案是雍正最为关注、也是他亲自督办的案件，在全国惩治贪腐中具有“标杆”意义。因此，作者花了较多笔墨为读者刻画、还原当时的案件查办过程。我们可以看到，因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带来的种种波折、各怀鬼胎的地方官员的丑恶嘴脸，在作者笔下淋漓尽现，展现了当时官场盘根错节、腐败横行的真实面貌，揭露出面对变革时各类人物的复杂内心，令人惊叹不已。

接着，林乾教授顺着山西侵贪大案的后续继续梳理，引出了下一个具有标杆意义的革新之举——养廉银。在查办亏空和侵贪的过程中，大批官员被革职和抄家。雍正和大臣们发现，亏空和侵贪已经成为当时官场的普遍现象，除了山西，两江、闽浙等多省都是亏空和侵贪的重灾区，雍正大力推行新法令的初衷是为了惩贪，结果却导致各省官场大面积崩塌以致无人办事的尴尬局面，这又给国家行政运作带来新的问题。因此，雍正和大臣们都在检讨出现如此大规模亏空的原因，这便引出了清代财政税收制度上“火耗归公”的大争论。林乾教授仔细梳理了朝臣关于这场讨论的不同意见和争辩过程，给读者呈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大赛。这场辩论首先由山西惩贪的得力干将——诺敏引起，他提出把原本由州县官征收保管的火耗统一上交给省里保管和分配，引起朝野震动。站在诺敏这一边的还有山西布政使高成龄，他提出四点意见赞成诺敏的建议。但更多的大臣表示坚决反对，例如吏部侍郎沈近思、左都御史朱轼、太原知府金鉷等。为了让读者更加深入、全面的理解当时争辩双方的观点，林乾教授援引了原始档案，还原当时雍正与大臣们的对话内容，例如面对雍正的询问，吏部侍郎沈近思回答“臣收火耗是为养活妻儿计耳”“臣不敢对妻子有私，但不能不养妻子，否则便绝了人伦”；太原知府金鉷回答“臣非为地方官游说也，从来财在上不如财在下。州县为亲民之官，宁使留其有余，使地方官知廉耻才好”。从他们的多次谈话可以看出，火耗是否归公的这个问题，的确让雍正苦恼了许久。最后，雍正还是决定将火耗列入国家正项上收，所谓“与其州县存火耗以养上司，不如上司拨火耗以养州县”。但是，雍正没有规定火耗的分数，也没有强行推广，而是给予各省弹性，让地方官自行定夺。林乾教授运用大量一手史料，通过细腻的讲述，让读者走近雍正，看到他除弊革新的政治抱负和政治作为；同时，也让读者目睹这项具有重大改革意义的财政税收政策的出台过程，是我们了解、透视清代政治运作形态的极佳典型。

读罢全书，不禁为作者扎实的史学功底、细腻的笔触写法而叹服。林乾教授对浩如烟海的史料信手拈来、运用自如，文笔则如行云流水、动静皆宜，为读者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大案，揭开一个又一个谜团，最终拨云见日，带领读者完成这趟惊心动魄的穿越之旅，读起来酣畅淋漓、直呼过瘾。读罢此书方才明白，雍正在位的短短十三年时间，对于满清帝国的政治走向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转折点。如今，我再去看那些清宫剧，不经意间对年羹尧多了一些钦佩和同情，对苏克济、德音等大贪官发自肺腑感到厌恶和憎恨，对田文镜、李卫、鄂尔泰、允祥、张廷玉多了一丝复杂情绪，对雍正皇帝则增添了些许亲近之感。仰仗林乾教授的这本大作，让这些清代赫赫有名的人物，不再脸谱化的停留于历史书和电视剧中，而是让读者感受到他们鲜活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